来源：桃花马上石榴裙（taohuama2015）
今天的实录来自猫小呆。她说：能在一个安静的下午，心平气和的讲出自己的故事，我觉得自己是真的成长了。做了“扶弟魔”30年，几度痛苦到彻夜失眠。现如今，我真的放下了。不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可堪回首。当有一天，我们能把那些哭过的事平静地讲出来的时候，便是真正的强大了。愿以今天的文字，祝福每一个不曾被无条件爱过的姑娘。-01-
我出生在一个“三代单传”的家庭，我爸爸“很巧”地成了那个事关家族香火的人。而我，“很巧”地就这样诞生了。奶奶是个很有“先见之明”的人。那时实行计划生育，为了稳妥，奶奶建议把我送走，这样一来，如果下一个生儿子就把我接回来，如果还是女儿的话，那还有“缓兵之计”。我的童年，就是在姥姥家和姥姥一起度过的。陪伴我的，是姥姥家从早上到晚上的麻将桌、屋子里烟熏火燎的烟味，以及时不时嘲笑我是“黑户”的乡亲们。也许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以取笑一个小朋友为乐。但被一个大人逼到墙角唱《小草》笑着说我就是那颗小草，是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姥姥很疼我，但这份疼爱，与“爸爸妈妈的爱”，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一点，我是长大之后才懂的。-02-我就这样度过了我的童年。我出生后的第7年，妈妈成功生下弟弟，同年，我回到父母身边。即使回到了他们身边，我的身份依然是个秘密。如果有老家的人来家里，那么我必须躲在柜子里，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存在。同样是孩子，弟弟就可以欢天喜地的被捧在手里，而我就只能躲在柜子里，闻着衣服受潮以及樟脑球的味道。有一次，从柜子里爬出来的我，小声抽泣。妈妈很生气地说；“你愿意见老家的人吗，见他们干嘛，没一个好东西！”她可能不知道，我想见的不是那些人，他们是谁一点也不重要。我想见的，是光明。我想要被看到，我多想有人告诉我：你不是多余的，你不是多余的，你不是多余的！而他们，只会指责我不懂事。在家里，弟弟天生自带优势，他还懂得左右逢源，获得全家欢心。而我，最喜欢一个人躲在屋里，不跟任何人说话。我恨我的家。尤其是弟弟出生那年，我真的恨死了。所以从小我就发愤图强，希望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逃离”这个想法的改变，就在我考上大学的那年。爸爸妈妈都很高兴，逢人就夸我，处处在炫耀自己“培养”出来的优秀女儿。我们家经济条件还算不错，经商做生意挣钱也不少，就是学业方面的成就弱一点。我考上大学的成就，让我第一次享受到被关注的感觉。从一个透明人，到有人夸奖；从一个被藏起来的孩子，到人前处处炫耀。我才知道，那种被关注被疼爱的感觉，真的太好太好了。后来我还发现，我拿到奖学金，我会被夸耀；我考上公务员，我会成为家族的骄傲；我业余写作发表文章，都成为他们在外面喝酒吹牛的资本。更重要的，我对弟弟越好，对家里付出的多一点，他们就对我好一点，温暖就多一点。我以为，我会因为优秀而被爱，我以为，我渴求的一点点幸福可以一直持续。可命运，又给了我重重一击。-03-上大学的时候，我恋爱了，我的男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公，很好的一个人。他尊重我，疼爱我，怜惜我。我多年缺失的爱，都在他身上找了回来。唯一问题是，他家庭条件一般，在我们十八线城市，只能付得起首付。妈妈知道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七大姑八大姨，告诉她们“坏事了”，女儿找了一个农村小子，家里还有个弟弟，没钱！那两年，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我怕家里来客人。因为在饭桌上，妈妈一定会当着我问人家“你家孩子找农村的你愿意吗？”。亦或者，七姑八姨会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我钱有多重要，以我的条件可以找一个更有钱的。每一次“尴尬癌”发作的时候，我都整夜难眠，看着天花板一晚上。而且那几年，妈妈总会跟我说，谁谁谁家女儿，工资全给妈妈上交；谁谁谁家女儿，彩礼十多万都留给她弟弟了；谁谁谁家女儿，供弟弟上大学，给全家买手机。在他们看来，女儿结婚“挣钱”回馈原生家庭，或者留着给弟弟娶媳妇，再太正常不过了。而我自己，在长期洗脑下，几乎也认定——我对不起娘家！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别人家的女儿，都可以给家里买这么多东西，可以给娘家留这么多钱。而我找了一个条件不好的老公，给娘家“蒙羞”，让他们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多年来，我只要一赚到钱，一定会把自己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大包小包买回娘家。弟弟上高中时，每周末我都会拎着一大包零食，买最新款的衣服，去学校看他。一个在栅栏里，一个在栅栏外，看到同学们都羡慕他的样子，我也觉得好幸福。每次买东西回娘家，看到妈妈笑成那样，看到她跟别人吹嘘的骄傲，我也觉得很骄傲。也许我真的是讨好型人格吧，但是我的那种渴望只有经历的人懂得。心里太苦，太希望得到慰藉的人，真的是很容易被“收买”。-04-我从小就是乖乖女，唯独在恋爱的事情上，坚持了下来。彩礼、婚礼，我的父母开口就是漫天要价，无异于卖女儿。我的家乡是彩礼习俗很重的一个地方。新闻上说的“万紫千红一片绿”、“三斤（三斤100块的人民币）”“一动两不动”，在我老家都非常流行。
每天在我耳边絮叨的就是“连农村闺女都比你嫁的好，农村的还要20万以上的车呢”。老公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坦诚跟我爸妈说，现在城市的彩礼都是六万八万十万，咱们能不能按照城市的习俗来。我妈抬了下眼皮，怼了句：人家市里有全款房，你有吗？一句话，堵得老公只能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按照你们这边的要求是如果非要按照老家的习俗的话，我只能去借了。”晚上回到家，妈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碟：“第一次亲家见面6万，订婚13万，我培养出来的大学生，这样嫁了我真是太丢人了！如果借钱的话，得跟他们家签协议啊，欠款属于他们家人的，跟你没关系。”我弱弱问了一句，我有嫁妆吗？我妈怒吼：“嫁给这种人，还想要嫁妆？要这点彩礼，我已经很丢人了。”最终，我和老公决定晚一年结婚，省吃俭用，凑够了把我自己“卖出去”的钱。至今我都很感激老公的体谅，支撑着我走过那段尴尬羞愧难熬的日子。真正让我跟原生家庭决裂，是在生了孩子之后。当时一出月子，我就让婆婆回老家了。不是因为婆媳不合，而是我生性要强，觉得6个月以前孩子又不会动，躺着床上我自己做饭加带娃，完全能应付的过来。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是另外一回事。最困难的时候，老公每天早上出门上班，我就在家默默的流泪。然后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子，看着床上躺着的，不会说话的那个小孩，恨不得一跃从楼上跳下去。没错，我产后抑郁了。而我的抑郁，竟然还成了她们笑谈的谈资：哎呦，现在这孩子们真的太娇弱了，咱都没听过这样的词儿，还产后抑郁。咱们那时候，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就去地里干活了，哪有机会抑郁。她就是在家闲的，享福享的太多了。我的小家和娘家距离5公里，开车10分钟的路程，但是妈妈从不肯来帮我一把。因为，她要给上大学放暑假回来的弟弟做饭。那时候我们这里没有外卖，我经常处于没饭吃的窘境。女儿一岁多的时候，我已经不能一边带着她一边做饭了。一个周末，老公值班，挨饿的我只好求助闺蜜收留我一天。我永远记得，在那个下着蒙蒙细雨的秋天，我抱着孩子在雨中打车、在雨中奔跑、去闺蜜家蹭饭。闺蜜很疑惑：你妈怎么不来帮你做个饭？我很心虚地回答她：“我弟弟难得回家，她得陪我弟弟买衣服去。”当天我实在难受极了，发了条短信给我妈：你宁肯陪儿子逛街，也不愿意管你抱着孩子淋雨的女儿吗？谁知妈妈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你找‘你妈’去啊，都嫁出去了老想着剥削娘家呢，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她所谓的“我妈”指的是我婆婆。在她眼里，我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了，与她没有丝毫关系。而我妈妈对待我弟媳妇的态度，又是天壤之别。弟媳怀孕时，我妈买的牛奶是进口脱脂的，坚果必须是松子、巴旦木这些“高级”的，水果是98一斤的车厘子。而在我怀孕的时候，连一个苹果都没有见到过。妈妈还嘱咐我，让我给弟媳多买点补品，这些是她去超市买的最好的了。还有些她不懂的，听说要从外国代购，一定要多买啊。呵呵，很讽刺。我花钱给妈妈，可以花钱给弟弟，现在又强制我多一项义务——花钱给弟媳。还有亲戚告诉我：你得讨好弟媳妇，要不然以后回娘家，人家不让你进门了。我很生气，没有买。很快，弟媳发了一条指向明确的朋友圈，意思是：怀孕以来，别人大姑姐都把家里堆满了，她的大姑姐却毫无表示。我把那条朋友圈截图发给了弟弟。还没等弟弟回复，我爸妈就来登门骂街：“你弟弟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媳妇，你非得把人家搅和散了是吧！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你这安得什么心！”我哭着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永远向着他，这件事谁做错了你们看不出来吗？而妈妈说：“都是一家人，在意什么对错，你弟弟的家庭和睦最重要。让你给你弟媳妇买东西，你不买，还在这斤斤计较。我养你这么大，你一个月赚这么多钱，这点钱你都心疼，没良心的！”呵，一家人？良心？更讽刺的是，这一切的怒骂，都是当着我的婆婆和老公的面。在他们眼里，我在婆家的颜面一文不值。那天晚上，爸爸妈妈走了后，我放声大哭，哭到眼睛都肿到睁不开。老公一直在劝我，反复安慰我。他不懂，我哭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我自己，这么多年被践踏的心。-05-我终于知道，我并不会因为优秀而被爱。只会因为优秀被说一句：要是你弟弟这么棒，该多好。
我身无分文地嫁到婆家，幸好公婆，丝毫没有嫌弃。我靠着自己不断努力，多挣钱，经营好家庭，打理好关系，赢得了公婆的尊重。这是我为自己挣来的尊严。可在弟弟买房的时候，我的尊严再次一文不值。“我培养你读书，所以你考上大学。我供你上学，所以你考上公务员。我把你教育得这么好，所以你会写作赚钱。你挣这么多钱，打算给我花多少啊？”“诶？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听说你一年能弄个几十万呢。要不你给我买个房吧，交个首付就行。或者给你弟弟买辆车，用你一年的收入，也算你疼你弟弟了。”这是原话。我一个月工资四千，还有熬夜秃头写稿赚来的稿费，十万块，就这样被“吸”走了。那一刻我觉得，我能为他们流的血，真的流干了。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挣扎了这么多年，归根结底，其实是在和自己纠缠。是我自己太渴望他们的爱；是我的一再忍让换来紧逼。我恨父母吗？是的，恨过。前几天，同事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一个姐姐很骄傲的说：“我给我老公买衣服，都是去XX商厦（我们当地比较贵的一个商场），而且我给我老公买一件，必须也得给我弟弟买一件。”她骄傲的样子，一如当年的我。以给娘家花钱为荣，以从娘家带走一根线为耻。有什么好东西，必然首先要想到娘家的。自己舍不得买的潮牌运动鞋，只要弟弟提过一嘴，下星期回家放假保证会送到他手里。至于保健品、净水机、按摩床，只要父母想要，立刻买回来。我到底是在满足谁呢？现在我看清了，是想满足那个求而不得的自己。我把更多精力放在经营自己的小家庭上，享受每一份握在我手里的幸福。让自己强大，让自己成长，真的能治愈创伤。我不再乞求谁来爱我了。摆脱原生家庭，拒绝“扶弟魔”，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也唯有刮骨疗伤，才能长出新的血肉，才能涅槃重生。如今，当我以一个中年妈妈的身份，重新看待他们的时候，我决定放下了。他们不懂教育，不懂心理，我不再怨恨他们。但是，我也不会再强迫自己与他们亲密，任人宰割。哭了30年的我，终于不哭了。后面的几十年，我要笑着活。-END-
作者简介：李爱玲，情感作家，职场妈妈，百万读者心中的铿锵犀利桃花姐。最新作品集《此生江湖聚散，你要敢爱敢当》。微博@李爱玲的桃花马。个人微信shiliuqun03，微信公众号：桃花马上石榴裙（ID:taohuama2015）。猫小呆：在体制内挣扎的文字控，经历过涅槃后，重生的小辣妈。转载请注明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桃花马上石榴裙（ID:taohuama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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