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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花瓣网
文|凉子姑娘
来源：凉子姑娘（ id：liangziguniang520）
1
我妈的人生，前半生可以说是为了我爸而活。
1991年，他们通过相亲认识，我爸在12月份最冷的天气，踩着厚积雪，开着小洋车队，驶进我妈的娘家。他跪在那发誓，这辈子，唯我妈马首是瞻。
我爸小我妈3岁，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怎么靠谱，家长反对。
当初的相亲，还是我妈朋友介绍的。我妈去一见，就喜欢上这个表面看着很憨厚的小伙子。
大人看着两个孩子好，我姥爷也就没说多余的话。放在那个年代，这样开明的家长，真的不多了。
90年代初，没有微信没有抖音，生活很淳朴。90年代的人也淳朴，爸妈结婚的照片上，每个人都很瘦，看着那些照片，突然有点羡慕那个淳朴的年代。
虽然穷，但是大家都会穷乐呵。
我妈穿着大红色的长裙，端着酒杯，头上别了很多花还有一个小“囍”字。
我爸留一小撮胡须，穿一套灰色的西装，手里拿着酒瓶，笑的花枝招展。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右边的我妈妈。
我想，那时候他们相爱、结婚，应该是相爱的吧。
那张照片的后面，我爸用钢笔写下这样一句话：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2
我妈是爱我爸的，她是有正式工作的入职会计，那个年代在邮局工作的会计，可以算是很优秀、很体面的工作了。
而我爸呢，是无业游民。
他们一个大专毕业，一个初中文化。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这样的强弱组合，居然也能走到一起。或许也是因为那个年代的简单化，不像现在这样复杂。
我爸虽然文化程度低，但是会干事，也知道怎么把这个家操持好。他在县城买了一块地，做起养殖场的生意。
我妈拿出所有积蓄支持我爸，帮我爸把养殖场办起来。起初人手不够，两个人就在里面各种折腾，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我妈从来都不会嫌苦嫌累，她只怕没有多帮我爸做一些。
我爸那时候特别能吃苦，每天晚上都要熬到3点做饲料，各种忙前忙后。大雨冲垮了养鸡房的棚顶，他们连夜和邻居抢救出很多小鸡。第二天天麻亮，又各种收拾棚顶。
我妈常说，那时候虽然很穷，但是一块肉就是要分两半一起吃。
结婚差不多一年，我妈就怀孕了。
怀孕的她丝毫不会矫情，白天去单位上班，晚上下班和我爸杵在养殖场收鸡蛋、喂饲料。
我9个月的时候，我妈还在单位加班。
生产的那天，是大年三十的除夕，那时候的冬天是真的很冷。那时候冬天的雪，才真的叫大雪。
我妈说饲料棚倒了，我爸在大雪的夜晚赶出去收拾，她大着肚子跟在屁股后面，喊了邻居去帮忙。
那时候政策鼓励养殖生意，邻居们开的养殖场也很多，大家都是谁家有忙就上谁家的想法。
我妈本来快生了，放心不下我爸，也跟着去了。结果去了一紧张就耽误事，我都快出来了。
我爸汗珠子挂了一脖子，把我妈弄回家。那是北方小县城的某镇子上，1992年的生孩子，都不用去医院。
我妈就在家里生了我。
我爸在外面嗷嚎大哭了几个小时，逮着接生的赵大夫就说，一定要让我老婆没事，孩子无所谓。
得，“爸妈恋爱，孩子是意外”这句话放我身上很靠谱了。
不过可以看出，那时候我爸真的很爱很爱我妈。
那份爱情，不是现在这么复杂的爱。那是两个人相守相依，一起熬过这段最平凡岁月的相爱。
也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在心底默默的守护相依。
3
我妈说，我小时候就很调皮，像个男孩子，一天特别爱折腾。
偷西瓜，被我爸扛回来舍不得打。上树玩，也被我爸扛回来，还是舍不得打。
我爸对我很宠爱，说是女孩子要富养，舍不得打我。
我四五岁时，家里经济还算不错，我爸是镇子上第一家买汽车的。养殖场也慢慢开始雇了三五个工人，那里再也不需要我妈去忙前忙后了。
有了我，我妈的心思都在我身上。
她的单位是国营，工资也一直在涨，随着资历的升高工作时间也不忙了。
我四五岁时是家里养殖场生意顶好的时候，我爸又盘下旁边的地来扩展。我妈也是聪明人，在县城买了一套100平的房子，她是个有眼光的人，当时买的时候就和我爸说，“未来这房子，只有升值的价，没有贬值的价。”
我爸啥也不懂，只听我妈的话。
我妈这个人呢，所有的心思都在我爸身上。她把自己的工资存款给我爸，让我爸看着好的项目就折腾。
怎么说呢，我爸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开始飘起来了。
他看了好的项目，就是下海做生意，但是要离开这北方小镇，下海去南方。
那段时间正是大部队似得人赶往南方做生意的高潮。
那时候我8岁。
我妈啥也不说，给了我爸钱让他去外面折腾。我爸跟着镇子上的人一起下海去了南方，说自己会混出个模样来。
养殖场我妈负责，那时候养殖场的工人也很多，我妈又是会计，负责收入支出就行。
4
我爸的下海，一走就是4年。
这4年，他像是失踪了一样。前2年一直有电话和信件来往，隔几个月我妈就知道我爸在哪个城市，在做什么。
可是后面2年，我爸就失踪了。
和他同乡一起去的都回来了，我各种打听我爸，都说我爸跟了个大生意人走了，现在应该还在闯荡。
我妈心里不说，但我知道她晚上都会偷偷哭泣，她是一个女人，联系不上自己的丈夫，是何种的心酸。
这4年多，家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养殖场生意萧条，竞争太大，我妈最后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关了养殖场。
她算的很清楚，也没有损失多少。
因为一个人熬不了那么多事，只能关闭养殖场。
我那时候也在读书，她顾不上那么多的心思。关了养殖场后，我妈就靠着她的工资和我一起生活。
虽然日子没有以前富裕，但是相比别人家，也算可以。
一家子富裕，时间久了，周围邻居就会嫉妒，上门惹事。我们家那时候基本和邻居都不说话，他们看我爸不在，也就各种酸话流出，说我们是孤儿寡女。
甚至有人说我爸已经死了。
我妈听到这话，上去就是甩耳光。
她是我见过，最会为丈夫维护的女子，她也是最光芒的女子。她扛过的4年，是对我爸信任的4年。
4年后，我爸回来了，我已经在读初中了。
我爸开着一辆红色越野铃木，拿着2张存折，推开院子的门。我妈忍了多年的委屈和心酸，全寄托在她的巴掌上，朝我爸甩过去。
“我以为你死了。”
这是我爸见到我妈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我就知道，她也会生气、也会埋怨。
我爸抱着我妈进屋，两个人说了一天一夜的话。
爸爸说了这4年在外面误入黑社会、闯别人地盘、认识贵人，天桥下吃过脏馒头，也要过饭。
总之一步步，这4年，熬过来了。
我妈听着就流泪，“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回来呢？”
“已经出来了，要混出个人样子的。后来我也算运气好，遇到了贵人帮助。这不现在还算混的不错。”
5
他给了我妈两张存折，里面多少钱，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爸回来后的一个月，就变了。
变得烦躁不安，也变得懒惰。我妈说用这点钱做什么投资，什么项目，他都是烦躁不安不做这些。
而且三天两头就出去，理由是外面的生意需要他。
我妈就好奇的问你外面究竟什么生意啊？我爸也不说，一副好像要吊着我妈的态度。
女人的直觉很灵，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得不说我妈这样的女人，真的很值得点大大的赞。
她在意识到不对劲时，就把银行卡的钱转到她的工资卡上，她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你待我好时，我对你肯定好。
你待我冷漠时，我对你是一样的态度。
有时候我很佩服这个女人在处理这些事时的敏感和果断。用我妈多年的话来总结就是：不是不爱了，只是要收起那份爱，因为爱是相互的。
我上高中时，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我爸妈相互的敷衍、冷漠、不关心。
我和我爸从小不亲近，他每次回来对我倒是不错，问我的学业，问我如何。
高中毕业时，我爸提出要和我妈生二胎，被我妈拒绝。我爸难过啊，吼着我妈说，“生个二胎怎么了，我想要儿子怎么了。”
那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我妈对我爸拳打脚踢，她发泄了这些年自己的忍耐。他很霸气的和我爸说，“你的冷暴力我受够了，老娘能允许你冷暴力，但绝不允许你站在我头上拉屎。”
我爸呢，说他伤透了心。
6
我读大一时，我爸领了个女人回家。
那时候手机有视频，但是像素很渣渣，完全看不清。我是看着我妈的视频，知道这件事的。
在发视频之前，我收到我妈的短信：我和你爸离婚，你跟谁？
我毫不犹豫的发过去：我跟你。
她再没有给我回。
视频中我爸很霸气啊，理由很充分，“你不给我生，我找个媳妇生，离婚！”
那是我见过我妈最稳的时候。
她很淡定的掏出一些证据，还有照片，以及旁的东西扔到我爸面前，摁住小三的头，“看清楚了，你他妈这是婚内出轨！”
我爸被我舅舅摁住动弹不得。
小三还在那唧唧歪歪说，我妈一巴掌甩过去，打的小三趴在地上不敢动。
我爸呢，骂我妈是母老虎，说她不是娶母老虎结婚的。
她笑脸迎上去，“谢谢您呐，这算我的新称呼，我觉得母老虎比弱女人，强多了是不是。”
我妈甩出去的那些，都足以证明我爸在当年下海时，就和这个女人勾搭在一起了。两个人在外面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妈说她懒得说了。
我爸理亏啊，没招数了。
他以为用“你不给我生二胎，那我找个人生”的理由，轻而易举把他这些年在外面的女人引出，我妈就会退缩。
他可真的是想多了，我妈在感情上从来就不是“善茬”。
一直记得我妈曾经反反复复重复过的一句话：
“他爱我爱这个家时，我受委屈也好、熬夜也好，从来都不会去计较。但是不爱我的时候，针眼大的事，我都得和你计较。因为男人说不爱了，就真的是不爱了。”
“但是，女人说不爱的时候，不仅仅是不爱了，而是死心了，连渣渣都不会给你留个全尸。”
7
我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我妈在单位已经混成了小领导。
她老了，但是心不老。跟着学了几年瑜伽，现在很年轻，最后成了一名业余的瑜伽老师。
下班后，就钻到瑜伽教室。
我爸这些年反复的回去，我妈都不给他甩脸子。
最霸气的一回，就是前段时间。
我爸带着他和小三生的孩子上门理论，理由很充分：孩子要上学需要户口，他是和我妈离婚，分家产的。
我妈呢，玩心上来了。
打开手机直播，这个直播平台是她平时分享一些瑜伽经验的。她玩心上来，和我爸直播了一次。
“我们这么说你看行不行，这么些年我也有气，你今天直播扇耳光1000次，我就跟你离婚，和你分家产，保证你不吃亏。”
我爸怀疑的看着我妈。
我妈补充。“我什么性格你清楚，我说到做到。”
这点我爸还是信的。
他就当着手机镜头，抱着一张老脸豁出去的态度，跪在我们家大厅扇耳光。
我妈也不是无理之人，扇之前，他托我舅舅带走了孩子。
1000个耳光啊，直播间的粉丝刷刷的涨，最后涨到了60万。
我爸呢，轻一下轻一下的扇，就是这轻轻的扇，意思一下的耳光。1000个结束，脸蛋都发红。
结束了，我妈抱着手机去玩，粉丝60万啊，怎么能不激动。
我爸跟在屁股后面，火辣辣的脸凑近我妈问，啥时候分，啥时候离。
那真的是我见过我妈最无理、最女人的一回，那个回答，简直了。
我妈说：“啥分啥离？”
我爸说：“我扇了不是就离婚么？你气也消了。”
我妈又说：“哦，离婚可以，家产没有。”
“为什么？我们都说好的？”
“你这个文化水平我也是醉了，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
我妈说，“我是个小人，也是个女人，我没说过和你分家产这句话哦，你婚内出轨，你闹到哪里，都是净身出户的种。”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丝毫都不同情我爸，相反我真的给我妈要点无数个大大的赞了！
8
两个人的婚到现在还没离。
急的是我爸，不是我妈。
那次扇耳光，我爸一直怀恨在心。经常给我打电话，骂我是个没良心的。我真的是醉了，我一直都是很有良心的好吗？
在我爸妈这件事上，我真的很佩服我妈妈。
她做事拎得清，从不拖泥带水。
我也很佩服她在处理我爸变心这件事上的果断。
我妈常说，其实女人没有那么坚强，她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但是！
女人在绝境时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性。
人只有在绝境时不退缩，才能发现原来我们除了那个舒适圈，还有无数个圈可以混。
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说法，真正让我们活不下去的，只能是自己的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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