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溯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经过数十年蓬勃成长的说唱音乐终于正式步入了第一个百花齐放的黄金年代。尽管许多未来叱咤风云的大拿们都在这段时间里交出了里程碑式的作品,传奇说唱团体A Tribe Called Quest(以下简称ATCQ)的横空出世依然让世人眼前一亮,在那个神作扎堆的年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① 1985~1990:初露锋芒
A Tribe Called Quest 初始成员, 左至右:Jarobi White, Q-Tip, Ali Shaheed Muhammad, Phife Dawg
如同很多热血励志片一样,ATCQ的出发点也是青春期无处宣泄的的精力与躁动。团队的两名灵魂人物Phife Dawg和Q-Tip是从小一块在纽约皇后区长大的童年好友,上了高中后,又分别拉拢了Jarobi White和Ali Shaheed Muhammad入伙,就此,ATCQ于1985年正式成军,开启了他们的传奇之旅。
在讨论A Tribe Called Quest时,不得不提到的便是Native Tongue这个立足纽约的说唱集合体。与Universal Zulu Nation一脉相承的Native Tongue以Afro文化为核心,在音乐中宣扬的也大都是积极上进、热爱生活的乐观态度——作为说唱黄金年代的重要见证者,Native Tongue在那个匪帮说唱、硬核说唱最如日中天的年代所带来的无疑是另一种与众不同清新体验。
漫画版Native Tongues部分成员(含ATCQ全员)
除了大家所熟知ATCQ、De La Soul、Jungle Brothers之外,包括J Dilla、Mos Def、Common等才俊也都或多或少与这个集合体有过渊源。而在这其中,ATCQ的大脑、担纲团队制作人的Q-Tip无疑为不同分支的交流起到了巨大的催化作用,其个人在团队成立初期就与同为Native Tongue的Jungle Brothers、De La Soul建立了密切的往来,在ATCQ尚未正式打响名头之时,便已经参与了Straight Outta Jungle、3 Feet High and Rise等多个优质专辑的制作,也毫不意外地把其中清爽、灵动的爵士音乐基因继承了下来,带到了团队未来的作品中。
毫无疑问,1990年对于ATCQ来说是个里程碑的年份,在Native Tongue切磋磨练了几年之后,首张正式专辑 People's Instinctive Travels and The Paths of Rhythm 的发布正式为团队打响了第一炮。Phife和Q-Tip两位MC的一高一低、一热一冷的默契嗓音、戏谑而天马行空的歌词,都让习惯了耳膜轰炸的说唱听众耳目一新,专辑中 Can I Kick It、Bonita Applebum 等作品也成为了被后人广泛认可的佳作。尽管这是一张并不太被国人所熟知的专辑(网易云除了Can I Kick It外,专辑几乎没有其他歌曲评论过50),但并不妨碍其在说唱历史长河中公认的标杆意义——例如Allmusic.com在评价这张专辑时便表示:
”以一个安静的姿态,为那些不那么商业化的独立另类说唱打开了新的出口。“
(…the quiet beginning of a revolution in non-commercial hip-hop.)
People's Instinctive Travels and The Paths of Rhythm by ATCQ
② 1991~1998:功成名就
在Jarobi与团体和平分手后,ATCQ成为Q-Tip、Phife与Ali Shaheed的三人传
如果说A Tribe Called Quest第一张专辑算是在那个百家争鸣的年代里奠定了市场群众基础,那么1991年发布的第二张专辑The Low End Theory无疑是让他们正式迈入历史级别讨论的神作。相较第一张的无忧无虑的灵动,The Low End Theory 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成熟、更多社会性思考的ATCQ,而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张专辑都是该团体集大成之作:Phife Dawg凭借极具辨识度的烈性嗓音和一针见血的歌词奠定了自己在MC界的历史地位,而Q-Tip则是凭借着教科书般的爵士乐采样为说唱音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laid back听感,在当年说唱圈清一色的P-Funk和Break Beat当中可以算得上是革命性的创新尝试,即便是放到2019年的今天回顾起来依然不乏新鲜感和惊喜。
平心而论,ATCQ不是第一支将爵士、Bebop元素与Hip-hop融合并取得成功的说唱团体,但直到这一张专辑正式问世,“Chill”、“Laid-Back”、“Jazz Hip-hop”这些如今司空见惯的概念方才算是正式被人广泛熟知,并纳入说唱音乐的风格版图。
专辑中的Check the Rhime、Jazz(We’ve Got)等作品不断被放进史上最佳爵士说唱作品的讨论之中,而压轴单曲Scenario更是成功出圈成为风靡一时的现象级作品——在2017年时代周刊娱乐版所评选的历史百大(英文)歌曲中,Scenario赫然在列,足见其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这首歌不仅让彼时初出茅庐、担当feature的Busta Rhymes崭露头角,此后更是不断打破次元壁,在近年的游戏(NBA 2K系列、True Crime:New York City)和影视作品(Pitch Perfect)中频频得到致敬,也因此被国人所熟知。
NBA 2K15 Sountrack中收录了这首Scenario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音乐之外这张专辑还带来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说唱专辑封面之一,Complex.com在将这张封面列为历史最佳说唱专辑封面时评价道:
“黑色的背景,代表Afro文化的红绿彩绘,看不清脸的女性模特反而带来了极高的辨识度,留下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轮廓,简洁、性感而神秘,正如这张专辑一般极致的平衡。”
ATCQ 93年 Midnight Marauders专辑封面(右)
明显可以看到对Low End Theory(左)视觉审美的延续
在第二张专辑取得巨大成功后,A Tribe Called Quest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稳扎稳打,陆续又推出了Midnight Marauders、Beats, Rhymes and Life以及The Love Movement三张专辑,虽然未能再有超越The Low End Theory这样的时代性作品,但依然不乏Award Tour、Like It Like That这样的佳品,凭借相当稳定的质量和不错的商业成绩,ATCQ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东海岸说唱圈的地位。
1998年8月,ATCQ在宣布第五张专辑The Love Movement发布计划时,正式预告了这将是团队的最后一张专辑,就此,成团13年的ATCQ正式宣告解散。
98年的告别专辑The Love Movement封面,从视觉上便可以看出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浪漫而野性的ATCQ
回顾历史,我们该如何评价ATCQ最巅峰的这几年?乐评人Kierna Mayo给出了一个值得参考的答案:
“从Low End Theory开始,Tribe的音乐堪称是为所有‘新学校‘黑人音乐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gave birth to Neo-everything),从Erykah Badu、D’Angelo、Lauryn Hill,到再后来Kanye、Andre 3000、Talib Kweli那一辈,都能看到Tribe的深刻影响。”
③ 1998~2017:各安天命
关于团体解散的具体原因各派言论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版本便是Phife Dawg与Q-Tip这两位团队灵魂人物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关系裂痕——不论是在利益分配上还是音乐哲学上,两个原本最了解、最信任彼此的黄金搭档开始走上了无法回头的分岔路。这样的传言不无道理,为ATCQ拍摄传记片的记录片导演Michael Rapaport便在自己的影片中提到:二人在”争夺团队主导权的过程中情况逐渐失控“,而Phife Dawg在后续Solo作品中含沙射影批评Q-Tip的做法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Go 'head, play yourself with them ho-like hooks
sing ballads if it's all about the Maxwell look
--Flawless by Phife Dawg
ATCQ官方纪录片Beats Rhymes & Life
然而成员们自己的回应则带来了另一种角度。陪ATCQ走完了全程的常驻成员DJ Ali Shaheed在在一次采访里谈到解散时表示:“当你开始有了名气,你就必须要学会对你的歌迷负责。要考虑推广,要考虑怎么让下一首歌再一次留在他们的心里。这样也很好,只是音乐不再是原来年轻时一起充满热血与创造力的味道。”
作家Hanif Abdurraqib则就解散一事在自己的书中分享了另一种观点,提到了彼时说唱大环境对团队的挑战:东西海岸说唱之争落幕之后,市场急剧分化,讨好市场的流行歌与反抗商业化hip-hop的纯Underground作品分庭抗礼,而彼时的ATCQ不偏不倚地恰好卡在了中间——New School的风格既不算太主流,又没有地下音乐的叛逆基因,所以进退两难之下选择解散也并非完全不可理解。
团队解散的头几年,成员们各自开始了个人活动,而这其中又以Q-Tip最为活跃,也最为成功。
在新千年的第一个十年里,Q-Tip先后发布了Amplified、The Renaissance、Kamaal The Abstract三张Solo专辑,其中又以08年发布的The Renaissance最为市场认可。Q-Tip自成一派的偏R&B制作风格不仅没有被时代淘汰,反而成为了圈内又一块金字招牌,包括Kanye、Pharrell、Kendrick等中生代领军人物都曾与其有密切来往,曾经的小弟Busta Rhymes更是在2013年和老大哥推出了一整张联名专辑The Abstract & The Dragon;2012年,Q-Tip加盟了Kanye的厂牌GOOD Music并开始专注幕后制作工作,还顺带拉上了ATCQ整个团给2013年Yeezus Tour当嘉宾。相比之下,老搭档Phife则显得低调了很多,自2000年发布第一张solo专辑Ventilation:Da LP之后,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得不提的是,从90年代中期开始,Phife便饱受糖尿病困扰,病痛不仅影响了他的音乐事业,也在2016年夺走了Phife的生命。
Q-Tip、Phife Dawg和归队的Jarobi White在2013年的Yeezus Tour
和很多人想象得不太一样的是,解散之后的A Tribe Called Quest成员们并非老死不相往来地一直冷战,至少在各自步入而立之年后,ATCQ在不少大型舞台上都有同框的经历——正如Q-Tip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他们只是不再一起做音乐了而已,多年过后,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依然非同一般。
时间继续来到2015年,在Jimmy Fallon Show上又一次同框之后,A Tribe Called Quest的几位成员决定正式放下之前的各种分歧与隔阂,在团体解散整整17年后,秘密合体创作他们的第六张专辑。
2015年的的A Tribe Called Quest,时隔17年正式全员合体
2016年3月,Phife Dawg因糖尿病并发症离开了人世。
2016年8月,Epic Records宣布将于11月份发布A Tribe Called Quest的最后一张专辑We Got It from Here... Thank You 4 Your Service,并将收录Phife Dawg生前最后参与录制的作品。
2017年11月,Q-Tip与Ali Shaheed、Jarobi White三人带着Phife Dawg的录音棚原声和不少珍贵的影像素材在英国多塞特Bestival音乐节宣布团队将永久解散,从此江湖再无ATCQ。
④ 结语
受限于风格、语言、年代、性格等各方面原因,A Tribe Called Quest在国人群体中并不太为人所熟知;他们既没有像Biggie和2Pac那样自带时代英雄属性,也没来得及如Eminem、Jay-Z、Kanye那样搭上网络传播的快车道,然而这些都无法改变他们在说唱音乐史上的重要地位。
Hip-hop界的披头士、Jazz Rap的祖师爷、中产阶级说唱启蒙人物、Native Tongue的最后一张王牌、The Great Outsider of Hip-hop,形容ATCQ的标签还有很多很多,而尽管Q-Tip还依然活跃在一线说唱圈的台前幕后,但属于ATCQ的历史使命终究已经完成——他们把火炬交给了Kanye和Pharrell,交给了J.Cole和Logic,交给了Childish Gambino和Tyler The Creator。而正如ATCQ最后一张专辑的名字一般,这些将说唱带到更大市场的后辈们,或许也会对老大哥们说一句:
We got it from here.
Thank you 4 your service.
文/ F.K aka 大娱乐家饭卡
彩蛋:
笔者在纽约大学Tisch艺术学院就读期间有幸得到Q-Tip本人授课,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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