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余光中
故乡永春,却再等不到您。
2017年12月14日中午,余光中先生在高雄辞世。
生活在孝感这座小小的四线城市,从市区出发经过杨店镇回到我出生的小湾子仅不到40分钟的车程,离开后回去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读乡愁时不懂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方知余老先生的执念和无奈。
余老手书《乡愁》
2007年夏天,月假结束归校前夕父亲曾带我回去过。骑着1997年买的那辆架子摩托车,同我7岁那年一般将我扔坐在前面的油箱上,迎着风,靠着他。
那天门口的池塘还是池塘,左边推着瓦片,右手是隔壁婶婶家养的下蛋鸡。奶奶过世已经两年,爷爷还健在甚至能扛着锄头从堤坝另一头风风火火地向我们走来。
那天返程前下过一场大雨,回城的空气中还飘散着些水珠,映着浅浅的火烧云。天空很近,时光悠长,从此不想长大。
时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后来几年里,爷爷都还在。也曾接他到城里小住,然而在地里操劳了一生的老人郁郁寡欢。每天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戏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爷爷身体每况愈下却仍坚持乡下独居。再再后来,工作繁忙的一天接到消息匆忙赶回去。见到最后一面。
没有奶奶去世时的嚎啕大哭。长大后的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父亲曾有一次酒后哭着说过,他对爷爷再如何好也仅是他的心意,爷爷自小偏爱叔叔,对父亲从来都很是苛刻。
但我记得的,总是7岁那年二哥揪着我的辫子欺负我,爷爷拎着洗衣的棒槌追着哥哥满湾子跑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奶奶给我端了一碗煮豆丝,二哥边跑边回头给我做鬼脸,我嗷嗷地哭着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哥哥,爷爷挥舞着棒槌步伐矫健的紧追在哥哥身后...
1997年夏天,留影于杨店镇铁坝村万家大湾
我还未学会长大,父母已老去。
也就在一个瞬间发现了那个在前面扛着整家人的父亲已经60岁了,那个每天着急忙慌地做完家务奔赴“长城战场”的母亲已经连走路都需要搀扶。
这个时候我正在担心这个月的房贷和信用卡,下个月的话费、水费、生活费。
陪母亲住院的那段时间,那个每天嚷嚷着这不让我们干那不让我们碰的话唠变得沉默。
村上春树曾写过一句话: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父母老去的这一瞬,或许我才真的长大。
2015年夏,散步时偷拍于乾坤大道。
“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接触不到,那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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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父亲翻修了老家的房子。夏季乘凉的楼顶还是老样子,放烟花的阳台外银杏树已经比房子还要高,扔雪球的窗口又可以悄悄的打开。
屋后的玩伴挣钱给自己新盖了楼房,门前满是淤泥的池塘也挖填修补重新塘水清澈,泥巴地修成了水泥双车道。田里的瓜香味飘得好远。
我们一次次奔赴钢筋水泥的城市,在夜晚的霓虹里回味乡间的泥土地,苦的甜的只有自己知道。
挣扎咆哮,无非因为身后有故乡。
2019年夏,回家陪妈妈吃个饭呀
我们都是普通人,离开生养我们的地方,不停的去和时间博弈,勇敢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从来不会忘记,故乡的亲人们,和老房子。
心之所向,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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