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我爸出去自驾,我让他每天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上周很忙,有两天没收到他的消息,第三天下午他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往常都是晚上打),说自己刚出无人区,之前没信号。
我的内心动态是:无人区?等等,你怎么就去了无人区?
虽然内心很波动,但是面上两人都很平静。挂了电话我追溯了一下,他三天前下午给我的电话,说自己要去罗布泊。我说好的,我印象里的罗布泊只是跟“双鱼玉佩”有关的传说之地,但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事后,我心想老头也是很巧妙地藏住了“无人区”这个关键词。
也可能是本来就觉得没什么。
他刚满六十岁(上个月我回家陪他过生日),又跑出去玩儿了,而他的车友有不少跟我一般大。最近发的朋友圈居然还用上抖音了,我很吃惊,因为我都不用抖音。
所以,虽然我最近改口叫他老头,但除开额前白发,我觉得他比我还跟得上世间潮流。
显小可能是基因上带来的福利。我读初中的时候,去他办公室写作业,路人就说我是他妹妹。小时候他说他跟我是最好的朋友,这倒是真的。我们一起打游戏,他教我打架,但是唯独不能交流的就是女孩心事,他无论作为哥们儿还是爸爸估计都听不得,而女儿对于这种情绪的敏锐捕捉,导致我根本试都不试。
某种意义上,父亲全权引领长大下的我,变得很像男孩子。自由,冲撞,不拿自己当女孩。这几年我总是在回想“我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我”,才觉得他就是我的那个绕不过去的坎。
在别人频繁说“谁谁谁真能吃苦真有危机感你怎么不会”时,我忽然想起老头子重病过那一次以后,回到岗位发现已经在办公室斗争里被架空,索性就开始四处旅行——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他是我的源头。
知道了自己为何是这样以后,反而有点怅然。
有几天夜里,我试着问自己要不要努力一点?后来我的答案是,没问题,这不难,但是促成我们去努力的动因,不可能是“危机感”。我们是因为“信念感”而热烈的人群。“信念”太容易破灭了,所以看起来我们像是不能吃苦、太想要尊重。“信念”不具备最粗糙的适用性,而“危机感”比它好用太多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输了。
最近一次跟朋友聊天,在喝了点酒以后。聊起一些物非人是、物是人非,聊起一些疏远而成功的朋友,我直说人生有时候真让我难受。
朋友问我为什么,过得不好的忧伤?
我说那倒不是,我没有什么过得好或者不好的感受,日子是很容易过得很舒心的。我太容易拥抱小确幸了。
朋友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本质上是见不得人好。
我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大家过得好总归是好的。但我忽然觉得,我难受的原因是——我一直被灌输,自由和善良是会被得到犒赏的,但最后得到奖励的人,原来还要有那么一点“狠心”。而我忽然发现我是“被狠心”的那个,所以,又理解,又难受。
不过,也许,这就是小气的另一种解释。
前天夜里突发奇想的去逛一个精酿啤酒节的活动,并没有什么目地。
我对酒不够了解,我只是喜欢喝酒。我小时候一直觉得“酗酒”是个非常坏的词,但当我喝到理智的弦终于可以松开,我在国贸荒芜的大街上开始瞎跑的时候,我就觉得:原来是这样。必须是这样。喝到某个地步,只是为了正视自己的难安和尴尬,正视自己缺失的一大块不足,最重要的是——不再耽搁在这些忧伤的情绪里,而是很快卷土重来塑造好我的“信念”:要么补足,要么找到自己的路。
这周细细碎碎聊了这么些,只是梳理了一些情绪。
有时候看别人的公号,觉得能把视角从自己身上抽离出来真好(我比较固定会看的公号,是“荞麦”和“庄雅婷”的)。
她们都比我好。
只有我还困在自己的生活里不停梳理。
某种意义上我日渐佩服起那些不再着眼于自己的人,但在日常交往里,我又很少遇到拥有这样视点的人。我甚至疑心我见到的人和他们的思维没有同时呈现。我总是看不到真实的世界。
不过这几年,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我们所知比我们以为的还要片面,但却被每个人都捏在手里当作真理的论据。
一切不真实都是真实的某个形态之一。
而我们不能掌握真实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我们的头脑构建不了一个复杂多元、甚至是论据冲突的和谐整体。
反过来想,其实也就是说:也许所有的都是对的。
真理,也许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多了。
孤独的、自由的、或者狠心的,也许都是对的。
而沉浸在追求“唯一真理”之中,可能才是让人混沌的原因之一。
只是,目前我尚不满足的大多数原因竟然是——原来人间让我失望的地方在于:要答案,竟然不如要结果来的容易。
欢迎来到怪人的领地,
你可以“在看”,或者“取关”,都行